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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2章 準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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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2章  準備

那齊魯大地,素與京中相連,如此一來,焉能不京師震動,天下驚懼?聽得說,早有權貴人等,且往那反賊處叩拜,又比著舊日炎漢高祖劉邦舊事,口稱大王雲雲。

如此紛紛雜雜,說甚麽的都有。

卻在這時候,偏北狄又叩邊,平添一樁大事。這一頭南,一頭北的,稍有見識之人,無不心驚感嘆,漸漸都有了些打算之心。

這裏,自然也有賈政。

他原是個端素恭敬侍上,仁和寬厚待下的人,雖經歷元春之死,家族之衰,卻也謹守臣節,並無屈膝而拜賊寇之心。然而,到底是經歷了家族之變,自然比舊日更添了五分憂患之心。

何況,薛家早已搬到城外,又有遠近姻親世交等處,也似有活絡,他雖仍有共赴國難的心,卻不免要為寶玉等人,並家族人丁等考慮。

兼著如今他預備遣散大半仆役,收拾整頓家業,進出往來之間也比舊日便宜,便也漸漸有了籌算。且在一面謀劃之餘,又打發心腹長隨管事人等,且往城外相看田宅等處。

他也額外細細囑咐過了的,田地且不論,宅子必要那等結實的,若能有塢堡一類,最是妥當。

如此一說,那長隨管事自然有些心驚,又少不得與親戚人等暗中言語,是以,不過三五日,上下人等竟有一大半知道了事項。兼著如今京中人人自危,且憂心這南邊民亂,北邊夷狄,兩廂裏一勾,原就有些活絡心思的,便真個下定決心,且從賈家脫身出去,或是投親,或是避難,或是置業,且離了賈家,自謀生路去。

因此,及等賈政發話,又著管事人等料理遣散等事,兩府上下將將千餘人口,竟走了六七百人。雖說裏頭有三四百原是寧國府那邊的,可這榮國府,也實是去了二三百人,裏頭也有管家管事的,倒是大抵富裕的——這不富裕的,也不敢脫身出去的。

賈政聽著裏頭有賴大這等幾輩服侍的,心裏自然有些戚戚,卻也沒有多說什麽,只將那些要去的管事人等盡數打發了,餘下的幾個管事料理事項。

內裏種種,倒也不細論,只是外頭尋塢堡一件,卻一時半日沒個進展,賈政為此多有焦灼,思來想去,終究去了幾封書信,且往已是尋到去處的二三姻親那裏詢問。

如薛家等處,見著書信,自然也有回信,倒都是歡迎之意。可賈政看著書信,卻更覺焦心起來——似這等去處,也只合托付寶玉等有數的幾人,斷不能引族人過去的。

因此他反倒遲疑起來。

他這裏遲疑,那邊情勢卻猶如燎原大火,越發危急起來。

只六日,那反賊便下滄州,又十日,而攻陷安德,除此之外,又有長安、洛陽等處,也紛紛落入賊手。眼瞧著這一南一西,便要成合圍之勢,京中越發人人慌亂,米價一日逾五倍,後面甚至關了門,再不肯發賣。

如此風雨交錯之時,賈政再耐不住,忙命人告訴族人,自往京城西邊、北邊才置辦的二三處田宅避難,自己則打點寶玉等人,預備托付薛家那處——到底那紫檀堡原是塢堡,又比旁處更覺牢靠。

至如迎春、黛玉、探春、湘雲等處,他也去信告訴。

黛玉看得書信,卻有些吃驚,實是不知道賈政竟有這心,忙將自己有一處塢堡的事說與賈政。賈政聞說,卻是意外之喜,雖說族中未必合用,卻實是能將探春等人都容納進去。

那邊迎春倒是歡喜,一時應下事來。湘雲卻言史家、衛家皆有預備,推卻這一樁事。

獨探春送來書信,言及霍寧不肯前去,只遣她並老太妃暫避:“他說是食國之祿,為國分憂,斷無此時拋棄而去的道理,寧可為此憑卻一命,也不辜負父兄清名!”

賈政便有些喟嘆,卻也不好相強,只得將此間事一一告訴黛玉,又將人員數目也分列明白。黛玉見人數雖不少,卻也不算繁雜之極,自無旁話。

只是瞧著裏頭並無賈政,又想著舊日賈政形容,她方添了幾分憂慮,著實書信勸說。

賈政卻存了為國盡忠之心,且賈家這些仆役人等,也不合都遣散了,也必要人居中主持調解等事,是以執意不肯。

見此情景,黛玉實是不敢領命,忙去信與探春等人,且一並回來勸說。

一時定了日子,她便使人備下車馬,又多增了好些護衛,方要起行,卻不曾見著紫鵑,不免詫異道:“紫鵑又去了哪裏?這一向也無旁事,她怎得忙亂到那份上的?”

鴛鴦原拿著針線來做,聽見這話,便停下來道:“姑娘竟不知道?這幾日她那表兄過來,也不知有什麽事,一日倒有半日多過去幫襯的。昨兒我與她說話,她含含糊糊的,也沒十分說準,只說是一樁大事,必得照應。我也不好十分相問,原說姑娘知道,誰知竟不曉得!這可奇了,素日裏她從不是這樣的。”

聽她這麽說,黛玉也從頭細想起來,方隱隱記起三四日前,紫鵑仿佛提過兩三句。她素日信重,也沒多問什麽,便應許下來。

誰知這三四日過去,這些事竟還沒落定?倒果然有些出奇的地方。

然而,這會子她要出去,也不好十分追問,只得囑咐鴛鴦幾句,想了想,便使人問了晴雯,見她亦是推拒,倒有些好笑起來:“前頭人人慌亂,不敢過去的時候,偏她們兩個一腔孤勇的,如今大事定了,一個只管再外頭不知忙什麽,一個也斷不肯過去的,倒叫人好笑起來。”

口裏說著,這會子也無旁法,她也只得叫來雪雁,春纖兩個作陪,一並坐車去了。

且不論黛玉等人如何勸說賈政,那邊紫鵑卻實是忙亂非常。

如今京中情勢,不敢說十分,總也有二三分,卻是他們促成的。自這北狄南下,反賊北上後,江霖便各處鉆營,打聽消息,攀附人員,且將這南北兩處的消息,一一落定,便著手往各處放出。

也有編故事的,也有編童謠的,另又有備下的紙張,預備來個滿城飛雪,以備日後輿論戰的,倒是忙亂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。

這且還是舊日便有部署,或是打點乞丐、說書人等下九流的去處;或是編著話本一類,且素日裏好做打聽好做幫襯,漸漸形成個圈子的;又有及早便備下紙張油墨等物件,預備打點鋪子人員,以及早便想明白的圖畫文字等東西,一時竟難盡數。

好容易這日稍有空閑,江霖且請來紫鵑,因與她道:“如今情勢危難,我想著,你竟還是多勸勸你們姑娘,盡早搬到城外躲避一二才好。”

“我我自然知道這個,可是你呢?”紫鵑面色稍白,額間微濕,說得一句,便往旁邊拿了茶來,咕嚕嚕吃了大半,才緩緩吐出一口白氣來。

江霖道:“我有什麽關系,卻是你們女人要緊——越是亂世,越是燒傷搶掠無所不為的。你生得又好,更要小心些才是。”

聽到生得又好四個字,紫鵑不知怎麽的,只覺兩頰作燒,心裏暗暗啐了自己一口:難道在這個時代久了,也真的入鄉隨俗,也會為這個害臊不成?

這麽想著,她便微微偏過臉去,因道:“又說胡話,你們倒能保全的,可那李自成的事,我也聽過的,能在那樣的情勢下忽得兵敗如山倒,未必不是他們做事難看。這些個人,原也不能信的,竟還是躲避出去才好——我們原也做到我們合該做了的事,你留著又有什麽用處?”

“終究要有人留著隨機應變的。”江霖心中溫暖,不由伸手拉住紫鵑,鄭重道:“你知道李自成,怕是更知道嘉定三屠,揚州十日的事——不管以後怎麽樣,如今那可是異族!殺個人頭滾滾,又有什麽出奇的?咱們能扳回一點,總要扳回一點,既是為旁人,更是為自己盡力。”

聽見他這麽說,紫鵑頓時啞然,沒有在說什麽,只是長長嘆了一聲,頓覺口中無味,便將茶盞往邊上一放。

江霖看著,眼裏不由流露出笑意來,正要說話,忽聽見外頭一陣匆匆忙忙的腳步聲。

他忙放下手,轉頭看去,卻見一個管事一個小廝滿臉驚慌,一進來便嚷嚷道:“大爺,了不得了,外頭忽然有官兵出來,遠遠瞧著,倒似皇城裏的那些護衛出去了大半!”

江霖聽了,面色不由一變,回頭看向紫鵑。

紫鵑心中急轉,也忽然心中發緊,忙道:“既如此,我先回去,要有什麽事,自然打發人過來。”

“也罷。”江霖心中急轉,口裏卻忙打點幾個素日有武力的人跟趁,卻還不忘囑咐一句:“要有什麽事,只管告訴他們!”

紫鵑匆匆應下,江霖將她送到外面,瞧著她上了車轎,尋小巷一並過去了,方才回轉過來。只是,他也沒有吩咐做什麽,不過囑咐緊鎖大門,自己則換了一身平常衣裳,悄悄往外頭打聽消息去了。

這忽然一下,還不知是個什麽緣故呢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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